一说到古代的大家闺秀，我们一般能想到的词就是端庄、矜持、娴静。

幽居深闺，不轻易见人，以及禁欲。

与大家闺秀相反的，则是沦落青楼的风尘女子。她们不会矜持，也不够娴静端庄，更因为职业关系需要各种抛头露面，

以及可能难以避免的纵欲。

这两类女性，无论身份、地位都泾渭分明，千差万别。

无论是严肃的典籍，还是市井的小说，人们都喜欢把情欲从大家闺秀身上全部收回，又把它全部投注到青楼女性身上。

就是不愿意接受情欲和闺秀是可以集合在同一个人身上。

按照现在的说法，这些闺秀们基本也都算得上官二代、富二代，但在情欲方面，她们几乎是妥妥的贫二代。

于是，有一位大胆的明朝男作家，决定把情欲还给大家闺秀，让她们成为真正的人。

这位作家叫汤显祖。

这部作品叫《牡丹亭》。

01

《牡丹亭》讲的是一个爱情故事。

大家闺秀杜丽娘有一个非常严厉的父亲，希望把她培养成一名知书达理的女中楷模。

然而，正值青春年华的杜丽娘却还是因《诗经》里的“关关雎鸠”触动了情思。

一日，趁着父亲外出，杜丽娘跟着侍女春香偷偷到自家花园赏春，回屋后便做了一个美梦。

她梦见与一个叫做柳梦梅的年轻男子邂逅、幽会，并私定了终身。

醒来后，杜丽娘便因相思而郁郁寡欢，一病不起，最终香消玉陨。

三年后，真的有一个叫柳梦梅的青年因赴京应试，借宿在杜丽娘所葬之地。丽娘在魂游后园时，得以再度与这位梦中情人幽会。

随后，在柳梦梅、石道姑、胡判官等人神的帮助下，杜丽娘竟然还魂成功，得以起死回生（因此《牡丹亭》也被称作《还魂记》）。

二人历经重重磨难，终成眷属。

在今天看来，《牡丹亭》似乎是一个有些俗套的才子佳人的古代故事。年轻的男女为了爱情，敢于冲破阶层、观念等一切世俗的束缚。

但《牡丹亭》在这个“俗套”里，却设置了一个十分大胆而经典的情节——“游园惊梦”。

按照传统套路，青年男女之间互生情愫，总得有个现实世界里的偶遇。

而且，多半都是男子先被女子的美貌倾倒后展开各种追求，比如《西厢记》。

但《牡丹亭》不是这样，在爱情发生前，女主杜丽娘并没有见过柳梦梅这个人，她甚至不知道柳梦梅是真实存在的。

因此，“游园惊梦”最大胆之处就在于，大家闺秀杜丽娘，是在没有见过任何英俊男青年的前提下，独自做了一个春梦。

是的，不是情梦，是春梦，是一个入梦没多久就直接开啪的性梦。

而柳梦梅，只是杜丽娘在梦中自己给自己创造出来的一个理想情人。

有人甚至认为，杜丽娘最后的死亡，其实是影射了女性在性活动中得到极致体验后的假死状态。

02

《牡丹亭》一经问世便受到了狂热的追捧，尤其是女性读者。

汤显祖也因此成为许多闺秀心中的白马王子，甚至有女粉丝直接放言“非汤显祖不嫁”，尽管此时，他已经是个辞官归家，已年近五十的有家室的老头了。

这些迷恋他的闺秀们，都有着很好的才情和教养，就像杜丽娘一样。

然而，这也意味着，她们的情欲也会像杜丽娘一样不被家庭和时代所允许。

事实上，身为太守之女，杜丽娘不仅没有情欲自由，连人身自由也没多少，她甚至连自己家有一个大花园都不知道。

那一次的春日游园，还是趁着父亲不在，在侍女春香的怂恿下偷偷去的。

而在传统的逻辑里，一位女性的爱情和欲望，也一定要因一位男子而起。

就好像崔莺莺一定要先被张生看上，狐仙一定要因为恩情才能来见书生，白雪公主一定要由王子来吻醒一样。

没有独立的女性情欲，只有男性和社会需要的女性情欲。

幸好，还有汤显祖和他的《牡丹亭》不这么认为。

女性情欲当然可以独立，当然可以只因为春光无限便油然而生，甚至，性并不是一定要以爱之名才能发生。

正如他在《牡丹亭》序中所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