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吃过一次大亏足矣，

幸福还是得自己选择与筹谋。

《恋爱的犀牛》，林扬在微信里问叶殊，今晚可否一起去看话剧。

叶殊拿起手机的时候，阳阳正挨在她身边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薯片。她没有回复，重新把手机放下，屏幕向下。

十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来。阳阳比她还快抓起手机，看了看，神情古怪。她把手机递给叶殊。

叶殊接过，顺手点开了扬声器。

林扬还是那个问题，他买了两张《恋爱的犀牛》的票，问她今晚可否一起去观看。

彼时叶殊手里举着一块面膜正准备往脸上贴，昂贵的面膜精华滴滴答答往下掉，她当然无心跟他磨叽，三言两语拒绝了。

叶殊挂掉电话后，阳阳好一阵子没说话。

叶殊知道她在想什么，可她也没吭声。

最后还是阳阳按捺不住：“《恋爱的犀牛》你盼了很久呀。”

其实潜台词叶殊听得很清楚：林扬约你也不去？

“《恋爱的犀牛》确实挺吸引人的，可看话剧的人跟我不在一个道上呀。”叶殊轻描淡写说道。

阳阳一下子get到了。她重新快活起来，盘起脚继续吃薯片。薯片味道真香，还是她最喜欢的番茄味儿。

阳阳掂起一片要往叶殊嘴里送，叶殊指了指脸上的面膜，摇了摇头。

那盒产自南美洲的薯片含有惊人的热量，吃几片，得做两百个跳绳才能消化掉。

面膜下，阳阳看不到叶殊的表情。

阳阳喜欢林扬，人尽皆知。林扬是年轻有为的富二代，也是无人不晓。

阳阳的母亲觉得阳阳自身条件不差，自小对她教导，让她非优质男人不嫁，阳阳也非常认同这个人生道理，这个就只有叶殊知晓。

阳阳是林扬部门里的助理，每天屁颠屁颠地为林扬神魂颠倒。她对他无可挑剔的认同当中带着巨大的崇拜。只要他说一句帮忙，熬到凌晨两点阳阳都乐意帮他完成一个精美花巧的PPT。

小女生拙劣的表达和她热情迸发的笑容，可以让人看见青春原本该有的样子。另一个部门的经理叶殊喜欢她，仿佛喜欢当年无事一身轻的自己；她不挑剔她，就像不挑剔自己那漏洞百出却不复归来的青春。

可惜的是，林扬似乎并不买阳阳这种小萝莉的账。在公司里，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只会对叶殊这个“御姐”献殷勤。

在这家新加入的公司，除了HR和阳阳，想必没有谁知道叶殊是失婚妇人，林扬也不例外。

他每天变着戏法取悦她，声音清脆而沉稳，透着与身份不相符的成熟，又在言谈间不经意地泄露了他初出茅庐的涉世未深。

在一些好事者眼里，叶殊一直用从不得罪人的态度礼貌地拒绝，拒绝，再拒绝，很少接受他的好意。但事实上，当她忙完了自己手头上的事，她也会不动声色地顺手帮他捋一捋，或者帮他剔走一些本不属于他的麻烦。

别说少年不识愁滋味，28岁的林扬也会有他自己的烦恼与忧愁。叶殊未必总是为他出谋划策，可林扬每次和她单独吃过饭或者两人深夜在微信里告别后，心情总是舒畅很多。

阳阳倒是有一些追求者。但追她的男人，大多是平庸之辈，尽管她眼角高，看不上。在她眼里，那些人都没有林扬的优秀，没有林扬的聪明，更没有林扬的多金。

阳阳总是跟叶殊吐槽，为何自身条件不错，却自小到大总吸引不到优秀的男子，而净吸引一些烂西瓜破芝麻？

阳阳的人生目标，被她的母亲贯彻得很彻底：一定要碰到优质股才能动心，哪怕倒追也在所不辞。

“你说，我很差劲吗？”阳阳靠在叶殊的肩膀上，沮丧地道。

“别这样嘛。你平时表现得太有亲和力了。如果你在亲和力的基础上，注意拉开跟一般人的距离，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怎么拉开距离？”

“这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你的理论从哪来？”

“书上。”

“真管用？”

“试一下。效果不好不退款。”

她咯咯地笑，叶殊也呵呵地笑。

本该是“情敌”的两个人，至少一方是另一方假想敌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好朋友呢？只不过，阳阳是叶殊的堂妹罢了。阳阳知道，林扬比叶殊小4岁，即使他和他的家庭能毫不介意，离异的她也断然不敢接受那位小鲜肉。

对了，忘了告诉你，过去叶殊的感情很失败，在青春懵懂之际被一个男人招摇热烈的甜言蜜语融化，在青春即将远去之时又被这个男人与他的小三击败。

这位小堂妹，只知道叶殊有过失败婚姻带来的教训，并不知道她其实也有一些不知算不算是经验的经验。

可经验这东西，并不是每一个人得到传授就能运用自如、反客为主。

《恋爱的犀牛》最后一场公演，观众席稀稀疏疏的。但这并不影响叶殊独自观影的心情，揭开伤疤再去舔舐，让她迅速成长。

直到临开幕前，叶殊旁边的观众席突然多了一个人。全场的灯光适时熄灭，观众席也全部安静起来。掌声响起，舞台的布幕慢慢拉开。

两场无望而坚决的单恋，就是《恋爱的犀牛》的全部——马路爱着明明，明明爱着别人。

叶殊沉浸其中，这时，一直在叶殊身旁位置坐着的林扬出声了：“马路为了明明养犀牛勉强可以理解，但砍死图拉掏出它的心脏给明明也未免太偏执了。”

“谁没有年少无知呢。”

他明白她在说什么，他不再说话，而是拉住了叶殊的手。

就在这时，全场的灯光再次亮起，观众们开始离席。刺眼的灯光，唤醒了恍惚的她，再次带回了现实生活。叶殊挣脱了他的手，向外走去。

晚上十一点的长街人迹罕至，街道宽阔空旷，灰砖砌成的低矮楼房只有微弱的灯光透过窗子照出来，胡同、影壁都好像在夜色的寂静中清醒过来，让人能够有时间有能力看清楚他们在游人如织的白天看不到的全貌，一切显示出难以言说之美。

“叶殊，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林扬在背后不解地问。他以为，她对他一再的拒绝是因为他的深情未够，又或许是她耿耿于怀不知该如何面对“闺蜜”阳阳。

“如果你有顾虑，阳阳那边由我来处理，好吗？”他停下，固执地握着她的手腕，不再跟着她的脚步。

“我比你大好几岁，我不适合你的。”叶殊背对着他，不知道怎样向这位小年轻解释。

她不能说，其实是你不适合我。没深刻经过生活的人，无法理解有故事的人的感情，也很难平等互爱地走完后半生的。

“一个女人三十多了还能保养得像二十出头，可见你多爱自己，有多自律。你的举止、谈吐、思维跟一般的胭脂俗粉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出租车载着叶殊绝尘而去，有些不礼貌地留下了林扬还站在灯下。留给他的，除了疑惑、不解、爱怜，也许还有一些其他吧。

三个月后，阳阳放弃了对林扬的示好。任何一段感情都一样，一个人的独角戏无法唱得很久，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戏码在世间上演一场又一场，最终还是必须谢幕。

“失恋”后的阳阳消沉了一阵子，但不久下一个高富帅出现又很快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叶殊也很替她高兴。反正，对于阳阳来说，她心中的唯一人选并非林扬这个人，而是林扬这类人。她也很庆幸自己在处理林扬的这件事上，没有让这位小堂妹不舒服。

二婶为阳阳报了淑媛班，学习高级社交礼仪，为将来“嫁入豪门”做更充足的准备。闲来无事，阳阳也会像以前一样，跟叶殊谈天说地，讨论各种各样的人生。

阳阳问，“姐，你觉得哪些女人最能吸引男人呢？”

彼时叶殊正在瑜伽垫上拉伸着腿，思维也渐渐地一下一下被拉阔，话有点多起来。

“对于很多男人尤其是成功男人而言，有两类女人是有致命诱惑力的。第一类综合条件很好尤其是家世背景良好的女人。这种女人可以极大地满足男人的野心和虚荣心，有助他们登上人生巅峰。但不知为什么，男人往往对这类女人缺乏真心。另一类是漂亮性感的女人。她们可以满足男人的生理欲望，但男人是否会长久迷恋她们，则见仁见智了，那得取决于她们的情商。如果一个女人不具备以上两个特征的任何一个，那就属于平常女人，嫁给条件优质男人的可能性极低。但这两种女人里面都没有傻白甜，所以还是得好好学习吧。”

“那我是傻白甜吗？”阳阳睁着大眼睛，眯眯笑着问。

“你是白甜，但不傻。”叶殊笑着说，然后整个身体压在双脚上。瞧，重点又没抓住，她都懒得继续点破。段位不一致，怎么说也是徒劳而已。

女人在感情方面最容易高估自己，低估别人。作为一个女生，阳阳其实在男人眼中是缺乏魅力的，证据只有一个——自小到大，她极少得到优秀男人的青睐。追你的全是平庸之辈，足以说明你不够出色。因为，男人只会追自己有把握搞定的女人，毕竟现实里很少会碰到有怪异想法真的要吃白天鹅的癞蛤蟆。野心远大于实力，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悲剧。

不过这些破坏家庭稳定与社会团结的说话，叶殊当然不能对阳阳说，更不能开罪她厉害的二婶呀。

这时，手机又响了。

顾衍。

叶殊站起身，一边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用温柔的话语应答，默默地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生活到底不是励志剧。

她当然不会“深明大义”到为了任何人而放弃自己的幸福。只懂靠着祖荫吃喝玩乐的林扬之流当然不是她重新上岸的质优之选，即使对他们表现出偶尔的在乎，也只是因为他们是好用的备胎。

可顾衍这种优质男人不同。叶殊就不会放过了。

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外修内练，才能积累机会。叶殊从没有告诉阳阳的是，对于男人来说，其实还有第三类女人是最具致命诱惑力的，就是聪明智慧、能力出众、或是具有极高情商的女人。她们可以给男人提供情绪价值，能在关键时刻助他们一臂之力，毕竟，男人同样需要精神依靠。因此，她们获得男人的真心和善待的可能性也最大。

有些梦想是别人给的，有些梦想则是要自己争取的。人生吃过一次大亏足矣，幸福还是得自己选择与筹谋。永远不要忽略一个人情商的加分，以及她对于男人的情绪的把控。

叶殊想，当电话里那位儒雅、成熟、包容、年龄经历相称的富一代今晚拿出求婚戒指时，她该如何还以一个惊喜、恬静、聪慧、默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