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是人的天性

实验说：面对灾难，到底是救人还是救自己，取决于灭亡时间的长度和生存期望的大小

还记得《泰坦尼克号》吗？一场生离死别，考验了真爱，拷问了人性。在泰坦尼克号沉没三年后，一艘名为 Lusitania 的英国籍商船在横跨大西洋的航行当中遭遇到了德国潜艇的袭击，同样葬身大海。如果说泰坦尼克的最后一幕让我们见证了人性的伟大，那Lusitania却暴露了人性中全部的自私：从幸存者名单来看，泰坦尼克获救的妇女和儿童的比例明显比 Lusitania 要高；而壮年男性（16岁～35岁）的比例却低得多。

同样是面临死亡的威胁，为什么有的时候人们会井然有序，有的时候又乱做一团？是因为泰坦尼克的乘客素质更高吗？

不是。这两条船上的乘客背景，无论年龄分布、性别比例、文化程度、宗教信仰还是经济背景都非常相似。然而人是一种奇妙的组合，兼具神性和兽性，泰坦尼克塑造了一部众神之诗，而Lusitania沉没前的集体逃生则更像是一场群兽之战。

人性善恶本不论，只由情境决定之

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区别？纽约大学的 Bruno Freya 教授通过深入研究，逐渐揭开了两件海难出现重大差异的真相。英国商船 Lusitania 在横跨大西洋之前，并没有多少乘客想到商船可能遭到攻击。根据当时的《国际海洋法》规定，军用舰船如果要对敌方的民用船只准备发动攻击，那么必须先对其发出警告信号。但德国方面没有遵守规则，在未发出任何警告的情况下，就用一颗鱼雷启动了这场不可复制的社会心理学实验。强烈的爆炸和振动、汹涌的海水灌入船体、船只高速解体、救生艇释放过程中出现故障……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所有船员和乘客都一下子乱了阵脚。我们再来看看 Titanic 的情况。当时 Titanic 在英国媒体的报道中被称为“永不沉没的海上钢铁堡垒”，人们大多对此坚信不已，因此即便后来撞到了冰山，人们也并不紧张，因为没有人相信小小的冰山可以把“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怎么样。一切逃生程序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有发生很大的恐慌。

此外，由于始终抱有生存的希望，始终相信 “Titanic 一定不会沉没的。它只是遇到了暂时的麻烦。我们让一部分人先走，等下一批救生艇划回来，我们再平安离开就是了”，所以人们愿意保持镇静，默默等待。在这种情况下，社会规则仍然有效——妇女儿童仍然有机会优先得救；经济规则也仍然有效——头等舱的客人拥有更多、安全系数更高的逃生机会。

然而Lusitania的情况则完全不同。由于乘客们很可能已经知晓了三年前Titanic的悲惨结局，知道即便是“永不沉没的钢铁堡垒”撞上冰山后也难逃葬身大海的命运，那么这艘不那么“巨无霸”的商船在遭遇更加可怕的鱼雷袭击时，生存的希望又有多少呢？共同参与此项灾难条件下的社会心理学研究的 Benno Torgler 教授指出，对于海难的恐惧“已经先入为主地占领了某些乘客的心灵”。在这个前提下，哪怕只要一点惊吓，也足够让船上发生骚乱了，更何况真实的海难呢。所以，最后的调查数据显示，几乎船上每个人得到的逃生机会都只和他/她的个体生存能力有关——强壮的成年男女有更多机会抢到救生艇上的一席之地，即使落水了，也有更大的机会爬上救生艇。

最后，最直接左右乘客反应的还是船体下沉的速度。因为，留给人们做决策的时间越短，人们就越容易陷入慌乱。这里涉及到一个行为模式，名为“战斗/逃亡行为模式”（Fight-or-flight behavior mode）。Lusitania 只用了18分钟就沉没了，而且救生艇的施放还出了故障。这两点足以让所有乘客在短短几十秒内陷入慌乱，肾上腺素猛增。接下来他们的身体就会自动进入战斗/逃亡行为模式：要么玩命战斗，要么拼命逃跑。最重要的是，无论哪一种，这个时候的人都已经顾不上普遍意义上的习惯、风俗、禁忌，自我保全才是第一要务。相反，Titanic的沉没花了2小时40分钟。在这场漫长的等待中，人们没有受到剧烈的惊吓，没有进入“战斗/逃亡行为模式”，于是社会规则仍然会战胜自私的本能，使得获救人员的身份构成上显得更加“人性化”。

人性的无奈

这个对比研究，也许给不了你任何有实用价值的建议。因为作为个体的你，既无法改变突发的情景，也无法控制群体的行为。但是，这给了我们一个全新的审视人性的角度：人，逼急了，谁都狗急跳墙；悠着点，你也得道成仙。

这样说来，是否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呢？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在大灾难面前，假如我们有预警、有应急预案、有妥善的逃生方法，那么人们的反应就会完全不同。

此外，作为情境之中的一员，我们是否也可以通过自己小小的努力，给世界更多希望，创造更多的“天使情境”呢？

参考文献

Bruno S. Freya, David A. Savagec, Benno Torglerb，Interaction of natural survival instincts and internalized social norms exploring the Titanic and Lusitania disasters，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January 21, 2010,vol. 107 ,no. 11,4862–48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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