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曾经捐过血、捐过骨髓，人们会觉得TA很高尚、很了不起。但如果一个人说他捐过精子，人们就会讪笑，会挤眉弄眼地围观他：“里面啥样？有小护士帮你弄吗？”

这让人情何以堪呐！

在写作本文的过程中，我深刻地体会到：捐精是需要勇气的！把捐精的经历讲出来，同样是需要勇气的！

金钱诱惑

2008年夏天，那个时候我独自在上海的一个小研究所里打着一份小工，我的一个高中女同学正在仁济医院实习。我跟她说“那以后我看病就去找你”，她说“好呀，我在产科”。

有一回我又找她聊天，不知道怎么就聊到捐精子这事儿上了。我同学说，上海人类精子库就在她们医院，现在十分缺货，恨不能上大街上拉人去。像我这样条件的（她上下打量我一眼）他们绝对抢着要，而且还有几千块的报酬。我一听有这么多钱，也顾不上被她调戏了，赶紧问她具体怎么捐法，她让我上网查查看。

我回家后上仁济的人类精子库网站一查，果然在招募捐献者，在线就能报名。细看了一下流程，发现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原来捐精子不是一锤子买卖。

要捐精子，首先要体检，体检合格以后才能捐。由于捐献量必须达到15毫升，而一般人每次射精量大约只有2-6毫升，所以差不多要去捐个四、五次就能完成指标。每次捐献需间隔5-7天，间隔期间的精子也不能“浪费”，都得攒着。所以整个生产指标要两三个月才能完成。这可以理解，奶牛产奶也是需要时间的嘛。间隔太短了影响质量，男同学都懂的。捐献完成后，等待半年还要再体检一次，这次是艾滋病病毒（HIV）检测，因为艾滋病病毒自感染之后，可能需要经过数月的潜伏期，才可以被检测到。

而报酬是按次领取的。第一次体检领取50元，之后每次捐献可以领取200元，全部完成后还有1000元的奖励——根据情况，奖励的数额可能还会更高——总计下来在3500元左右。对刚工作不久的我来说，算是一笔很可观的零花钱。

我填了一个申请表，不久就接到电话了。大致问了问学历工作等基本情况。感觉电话那边对我很满意，特别是听到我学历是硕士、在中科院工作以后，更加表现出很欢迎的态度。我上学以后一直被叫做理科宅男，“男朋友”这个头衔都没戴过一天，突然被鉴定为当父亲的好人选，不由得洋洋自得。

后来我那个学医小姑娘同学说我自作多情，说只要年龄合适、没有遗传病过敏史、学历在中专以上、符合健康指标的捐献者都会被接受，精子库才不挑三拣四。

我颇不甘心地反驳她：“至少将来某位女士需要挑选精子的时候，拿着好多份资料一翻，我这种条件的绝对脱颖而出。”小姑娘同学说那更不可能，因为精子的使用原则是“三盲”（捐献者和使用者之间、捐献者和负责使用者的医生之间、捐献者和他的后代之间，互相都不认识），所以需要使用精子的人，是看不到精子提供者的任何资料的（包括学历、身高、帅不帅等等）。换句话说，根本没得挑。

我就郁闷了。一开始是谁说我这样条件的会被抢着要的来着？我突然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小姑娘同学一个劲地偷笑。

取精之路

到了预约的体检时间，我义无反顾就去了。第一次去这种神秘的地方，心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我平时和不认识的女生说话都会脸红。一会儿如果见到年轻貌美的小护士，还要和她聊“上一次是什么时候”这种真心话大冒险才会问的问题，我我我……人家会害羞啦！

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精子库在仁济医院一个特别破旧的楼上。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小护士，只有一位中年男大夫拿了一些表格来让我填（你们把小护士藏在哪里），顺便问了一些问题，比如“上次射精是什么时候”之类，我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中年男人聊这些啊！啊啊啊啊！）表格主要是询问一些基本资料（比如籍贯、出生地）和既往病史，遗传病、过敏史的部分问得比较详细。

填完表格，我被抽了管血，用来做肝功和乙肝检测。接下来就进入今天的正题——取精！第一次不是捐献，只是为了检查精子的质量，包括精液外观、pH值，精子数量及活力等等指标。

必须要说的是，网上流传的那些所谓“美女护士帮你取精”的图片纯粹是假的！整个过程都是自己动手，相当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进行一次自慰（别告诉我你没干过这事）。

我拿着一个带盖子的小塑料杯（跟杯装可爱多差不多大），沿着走廊往里，拐了个弯，来到尽头处的一扇小门前面。特别不起眼。要不是门上写着“取精室”，准得以为是厕所。

推门进去，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取精室啊。里里外外透着俩字：寒酸。一个不足5平米的小房间，里面一把椅子、一个洗手池、一个废纸篓，仅此而已。墙上挂着两幅画，很是无语：两个三点不露的姑娘摆着很不专业的pose，穿的内衣一看就是地摊货。感觉像是从80年代的电影杂志上扒下来的照片。为什么三点不露呢？我很不解。这里怎么说也是医学场所，有裸体照片怕什么呀？中医科墙上挂的人体穴位图都比这个带感。

突然灵光乍现，自创了一个笑话：女施主打扰了，贫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取精人……

抬头近看，我去！女施主身上的一些地方，塑料泡沫画板都发皱起泡了，一看就是长期磨损所致。你们这些人有没有公德心啊！

大夫还在外面等着样品，我也没拖时间。快速解决后，洗洗手就出来了。在检验窗口，一个男大夫戴着手套，把小塑料杯子接了过去。我也拿到了第一笔钱：“交通费”50元。

功亏一篑

回家后过了几天，我接到电话说，精子质量是合格的，活性很好。只要等到血液检查的结果出来，就可以正式开始捐献了。

然而两天后，事情峰回路转。精子库工作人员来电话说，血液检查结果出来了，肝功能正常，但是“两对半”的第五项却呈阳性。

“两对半”又叫做乙肝五项，是乙肝病毒的检测项目。所谓的“大山羊”、“小山羊”（大三阳、小三阳）就是指两对半的检查结果。我的结果中，前四项为阴性，代表我体内没有乙肝病毒；但是第五项为阳性，这种情况一般是认为以前感染过乙肝病毒，现在已痊愈。根据网络上的资料，在本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感染了乙肝病毒又自愈的情况也是常常发生的。

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阳性结果，我失去了捐献资格。生殖中心对于捐献样品的质量要求是十分严格的。因为乙肝病毒可以通过体液传播，样品如果有可能携带乙肝病毒，哪怕只是有一点点可能性，都是不合格的。

于是我赚零花钱的计划就这样夭折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毕竟我拿到了50元钱，做了一次免费体检，并且高兴地得知自己精子活性很好、肝功能正常。

数年后我再去体检，发现两对半第五项已经转为阴性了。我想如果我现在去捐，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按照规定，每个人一生只能捐献一次，捐献的样品最多只能用于五位使用者。这是为了减小同父异母的两个人遇到一起、相爱结婚——这种狗血的韩剧情节——发生的概率。不过，既然上一次以失败告终，也许哪天我可以再去试试？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物是人非，墙上的女施主是不是换人了呢？

最后辟个谣

这个所谓的护士帮助采精图片是 假 的，此系列的图片是SOD公司出品的一部名为《避孕套工厂》的影片中的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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