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路西法效应」看美军虐囚事件

2004年，金巴多出席美国国防部军事法庭，为阿布格莱布监狱的一名看守伊万•弗里德里克（Ivan Frederick）中士作证，他认为鉴于弗里德里克的情况，判刑应该从轻，他解释说很少有人能够抵御监狱强大的情境压力，尤其是在没有适当的训练和监督的情况下。显然法官没有采信金的证词，判处弗里德里克最高刑期：8年徒刑。金巴多运用他在弗里德里克案件中获得的知识写了一本关于阿布格莱布监狱与监狱实验之间的联系的新书《路西法效应：好人是怎样变成恶魔的》(The Lucifer Effect: Understanding How Good People Turn Evil)。而金巴多在美国心理学会第18届年会演讲时告诉大家，当看到这些照片时，他感到很震惊，但并不觉得很奇怪...。2004 年4月28日，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首次公开了部分阿布格莱布监狱美军虐囚照片，这一事件使得美国政府在人权问题上颜面尽失，7名涉嫌虐囚的美军士兵被捕入狱。美军士兵用军犬威胁一名赤身裸体的伊拉克囚犯在美军虐囚事件背后，有许多东西值得人们去探讨。人们也许质疑：为什么那些在家里曾是有责任心的父母、维修工人、渔民或者游行队伍里的一名志工、曾是美国城镇里最平凡的居民，而今，这些循规蹈矩的美国人穿上军装，跨越半个地球抵达伊拉克，就退化成「穷凶极恶的虐待狂」呢?主要受以下因素影响。● 团体环境从金巴多的这个心理实验可以看出团体环境的重要性。周围的人及环境因素对个体影响程度非常大，正面的团体环境，借助合理的团体压力使人格完善，走向善良。相反，人们也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而作恶。如果置身于秩序紊乱的环境，许多人或许都会走上道德沦丧之路。那些置身伊拉克的美军士兵也是如此。在伊拉克那种环境下，美军士兵很容易产生焦虑或情绪压抑，阿布格莱布监狱就成了美军士兵的「心理发泄室」。透过对监狱囚犯的种种施虐，心理层次将会得到一些释放，当然也会减轻一些心理压力或负担。因此，虐囚行为就像瘟疫一样在监狱蔓延开来。在美国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举行的一个听证会上，民主党议员提出驻伊美军司令桑切斯中将批准美军在审讯伊拉克战俘时使用某些「审讯规则」，其中包括不让犯人睡觉、强令犯人采取痛苦的身体姿态达45分钟、用警犭威胁犯人、不给吃饭等等。正如金巴多教授所言，伊拉克虐囚事件决不仅仅是少数个人行为，而是一种「制度」。 战争环境、战场气氛、监狱里的严酷条件、看守者与囚犯之间的文化隔阂、监狱中默认的「游戏规则」以及不完善的管理体制，都可能把士兵推向心理畸形的边缘。(右上图为恶名昭张的「迭罗汉」照片。后面两人是女兵英格兰和男友格拉纳。)● 角色知觉莎士比亚说：全世界是一个舞台，所有的男人女人都是演员。金巴多的实验再次证明了人们作为「演员」学习一种新角色是多么迅速。不论是学生、老师还是职员、老板，大家都在兢兢业业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而人们对这些角色的认知，即所谓角色知觉，这对于人们于角色扮演时所表现出的行为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美国女兵英格兰像牵狗一样牵着一名伊拉克囚犯『在那里现实和错觉间产生了混淆，因为角色扮演也使得自我认同产生了混淆』金巴多这么说。尽管他的实验原先设计要进行两周，但却不得不提前停止。『因为我们所看到的一切令人胆战心惊。大多数人的确变成了「犯人」和「狱卒」，不再能够清楚地区分角色扮演还是真正的自我。』由于对自己角色的认识，护士会过度服从医生的安排，哪怕明知医生开出的剂量远远大于规定的剂量。调查显示，有四分之一的飞行事故的起因都是由于副机长过于服从机长的错误判断。在战争中，恐惧感和挫折感往往导致士兵更加漠视人类尊严，对监狱里的美军士兵来说，他们不仅是狱卒，还是军人；俘虏不仅是囚犯，还是敌人。在公民、狱卒、军人等角色当中，这些军人更加认同「军人」这一角色，因此，即使在监狱中也可能会按照军队的规则做出平时绝不会涉及的事情。● 绝对权力(一名美军士兵站在一名伊拉克囚犯的身上)「社会心理学的著作可以论证，一旦得到绝对的权力或凌驾他人之上的权威，普通人也会变得残忍，甚至会虐待别人。」美国西点军校行为科学专家托马斯•科尔迪茨阐述道。社会心理学认为，大多数侵犯行为不为社会认可，但也有一些侵犯行为是社会所赞同的，称为认可的侵犯行为。例如警察追捕罪犯时，为防止罪犯伤害自己与别人采取的制服措施，以及个人受到侵犯时的正当防卫，虽然都是有意伤害行为，但都在社会许可的范围内，因而不是侵犯。当然，非侵犯性的伤害行为也可以转化为侵犯。警察制伏歹徒后如继续对其施暴，这就构成了侵犯。以公众的角度来看，狱卒拥有对囚犯的绝对控制权，手中权力的强化使他们很难分辨认可的侵犯行为与侵犯之间的界限。因为监狱看守在管制囚犯过程中会遇到抵制，因此狱卒更加心安理得地贬斥甚至压制囚犯，管制与暴行之间的界限也趋于模糊。● 暴力泛滥参加金巴多实验的学生就像大多数人一样，是通过大众传播媒介和自己的亲身经历－如在家庭(父母与孩子)、学校(老师和学生)，以及在其它场合，学习到了关于罪犯和狱卒的双方角色的内容。直至今日，电影、电视中暴力泛滥成灾比比皆是。那些枪林弹雨、血肉横飞的镜头，使缺乏分析能力的青少年从小崇尚暴力。相信枪能解决一切问题。充满暴力色彩的影片在各年龄层中广受欢迎已是不争的事实。↑一名美军士兵正在挥拳打一名伊拉克囚犯与「虐囚案」更相关的是，虐待监狱囚犯在美国早已司空见惯。根据国际特赦组织公布的报告，美国有超过70万犯人被囚禁在高压管制的监狱，他们每天有23个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被囚禁在牢房，受到残忍、不人道和有辱人格的对待。《纽约时报》援引一名人权组织负责人的话指出，在过去20年间，美国共有40多个州的监狱系统因为虐待犯人而受到法院处罚，事实上在美国一些州当中，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直存在着一种「容忍暴力的监狱文化」。从表面看来，美军「虐囚」是一次偶然事件，然而实质上这只不过是美国国内「暴力」文化在海外的延伸。引自：《心理世界》，2007年第11期，P56-57. 作者：张学众全文转载自：路西法效应:“虐囚门”里的社会心理学/红色钢铁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