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边的“日常施虐狂”

看到以下单词，请快速做出联想：

施虐狂。

你想到的是谁……汉尼拔·莱克特(Hannibal Lecter)？萨德侯爵(Marquis de Sade)？

其实，你大可不必想出一连串做出极端犯罪行为或性虐待行为的代表人物。也许你可以考虑下座位跟你只隔了两个格子的同事。那个利用午休时间疯狂击打视频游戏人物脑袋的人。

那些直接或间接从向他人身上施加痛苦而获得乐趣的人，平日里就混迹在我们中间。想想那些刻薄的女孩，她们会奚落同班同学，让人愤而自杀。或者是那位教授，当他在拷问着羞愧难当、全无头绪的学生时，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的微笑。

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的心理学教授德罗伊·普哈斯(Delroy L.Pauhus)称这类人为“日常施虐狂”。

“他们在一定范围里是存在着的，”他说：“可能是在一场冰球比赛上，你支持的球队把对手揍成肉泥，所有人都跳起来爽得要死，也可能是占了谁的便宜，你觉得对方纯属活该，也可能是幸灾乐祸。”

不过，艾默里大学(Emory University)的心理学教授斯科特·O·利里安菲尔德(Scott O.Lilienfeld)说，认识到施虐狂常常与我们擦肩而过，这会让人十分不安，这位研究人格障碍的教授说：“我们宁可这样去想，‘这些是施虐狂，其余是我们正常人。’”

由于临床试验面临伦理与道德的两难处境，现在鲜有关于施虐的研究。而征募参试者也会面临各种障碍。

在本月发表在《心理科学学刊》(PsychologicalScience)的研究中，普哈斯博士和他的同事设计了一份问卷和几项试验，用来甄别普通人是否有从他人受苦受难中得到快感的倾向。

研究的第一项试验目的是了解日常施虐狂与问卷内容是否有正向关联。研究者征集了71名心理系的学生，并告知研究是为了理解“个性与对挑战性工作的承受力”。

学生们要选择代表各类工作的任务，包括杀死虫子（代表灭虫者）、协助灭虫者（灭虫者的助手）、打扫厕所（清洁工）或者忍受冰水带来的痛苦（高寒环境中的工人）。在参与者中，有近53%选择作为灭虫者或助手，34%选择打扫厕所，还有13%决定忍受痛苦。在对各项任务的选择中，男女生是呈均匀分布的。

选择杀死虫子的学生得到了三个杯子，每个里面装着一只活的球潮虫。为了给小虫子赋予人性，研究者给每只虫子起了个名字，比如马芬、艾克或杜丝。灭虫者必须将虫子丢进一个改装过的咖啡磨里，将虫子头朝下扔进去，然后将它磨碎。

（不安的读者们，请注意：咖啡磨的刀口处加装了一个隐秘的卡口，尽管机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但研究者说，“在试验中并没有小虫子遭受到伤害。”）

在执行死刑期间，一些灭虫者在杀死一个或两个小虫子后放弃了。但也有些要求再发给自己些虫子。

随后，参试者需要在表格中为自己完成“工作”时的情绪反应给出评分，相比没有灭完三只虫子或者选择协助的参试者，灭了三只小虫的学生在形容获得了显著的愉悦感方面，给自己打的分数最高。研究的第二项试验，则需要了解施虐狂为了伤害无辜的受害者，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2002年，普哈斯博士和同事提出了一组性格特质，分别是自恋人格、心理变态和马基雅维利主义（又称权术主义），他们称之为“黑暗三性格”。在很多当前并未入狱或接受心理治疗的人身上，也可以表现出这些性格。

“这类性格，在其他人看来是十分可憎的，但你可能天天都会跟这种人打交道，”普哈斯说。他一直在研究日常施虐狂是否应当加入这组性格当中——成为“黑暗四性格”。

“心理变态的人希望能从别人那里获得什么，至于为达目的是否会伤害到别人，他们是不在乎的，”他说，“而施虐狂是要寻找机会伤害别人，而且为了自己的满足感，可以延长施加伤害的时间。”

研究还显示，施虐狂会毫无缘由地选择伤害别人，哪怕这种行为需要付出时间和努力——而唯一的回报就是伤害别人时自己得到的快感。普哈斯希望知道，是否能设计出一份调查问卷，预测受试者的施虐倾向。

这71名心理系学生除了填写“黑暗三性格”量表，问卷中还加入了这些新的问题，比如“当面嘲笑失败者，这让我感受很开心”，“我享受伤害别人的感觉”，以及“在赛车中，我最喜欢看到撞车场面”。

接着受试者要玩一场电脑游戏，并且会认为对阵的就是另一间屋子里的对手。获胜者能向输家播放一段级别由0到10的白噪音。“对手”往往选择的是级别为0的噪音，所以赢家的选择并不是建立在报复的需要之上的。

但这个小组中，有半数参与者必须推迟播放噪音时间——他们先得在一段毫无意义的文本中枯燥地计算字母数。只有在完成这项任务后才能疯狂播放白噪音。

那些在问卷施虐狂项目中得分最高的参与者更愿意付出额外的努力，只为能得到施加暴行的机会。自恋人格或信仰权术主义的人往往不会这么去做。

普哈斯博士认为，他的研究有助于确定一点，那就是日常施虐狂拥有鲜明的特点。

不过他也指出，当冰球球迷目睹被痛殴的对手球队球员被抬上担架，挥手示意自己还没被打死时，“球迷们会鼓起掌来。所以他们也会有共情的一面。”日常施虐狂并不是一味残酷冷血的。

利里安菲尔德博士认同我们身边充斥着这类人群的说法。但他说，低层次的残忍言行虽无处不在，但并未解答一个长期以来困扰着研究者的问题，“我们仍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达到了病态残忍的程度，”他说。

本文最初发表于2013年9月17日。

翻译：学清